Monday, May 18, 2020

置身阳光与苦难之间: 梵谷的《午睡》


Jean Francois Millet
1866
Realism
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US 


Vincent Van Gogh.1853-1890
午睡
1890-1891
Noon-Rest from work (after Millet)
Musée d'Orsay,Paris




我對梵谷的喜愛與關注在莫內之前,一是因為他狂烈卻純粹的感情和筆觸,二因為我們的生日同一天。

1886年,梵谷受弟弟特奧(Theodorus)邀請去了巴黎。特奧當時是Goulpie & Cie畫廊巴黎分公司店長,是一個收入穩定的藝術品經紀人,也是梵谷主要的經濟支援者。更重要的是特奧在巴黎與多名印象派畫家交往,引薦介紹給梵谷,使梵谷的畫風從故鄉時期的陰鬱沉暗轉為新印象派點描法的細密明亮。這個時期的他受莫內、雷諾瓦、畢沙羅、秀拉、以及許多蒙馬特畫家的啟發和影響。這群畫家擁有自己的個性,梵谷很受鼓舞,但同時他強烈的自我也在騷動,他需要出走,他需要尋找更彪悍的山巒與土地,更狂野的麥田和星空,更揮霍亮烈的陽光,他去到法國南方偏遠的小鎮,阿爾,一個將要與梵谷一同綴名青史的地方

所以2年後的1888年,他前往了Arles,置身自己於充滿陽光的金黃麥田,那也是嬌艷明媚向日葵花與幽暗爛漫星空的國度。阿爾的風,烈日,濃郁的植物氣息讓梵谷有機會從巴黎時期的點描技法跳脫出來 ,慢慢地形成他畫面裡一個特別的質感和存在。這時候的梵谷,他的白天是田野,夜晚便是鬱藍的星空小鎮。然而後來梵谷與高更同住的爭執日常裡,他的精神狀態開始時好時壞。1889年他前往聖雷米精神病院養病。也是這段期間,許多畫作如《絲麥田裡的絲柏樹》、《星夜》、《墻外城光的田野》等誕生在這精神療養院一扇小窗戶下,梵谷的手中。

精神療養院時期的梵谷創作力豐沛,也重新臨摹他心目中大師的畫作。憑藉手中名家傑作的單色版畫素描,以油畫重現主題和構圖。梵谷對此曾說:“把黑白的光與暗畫成彩色,仿佛翻譯成另一種語言”。我想是的,梵谷想做的是用畫來表達他內心的語言。如果看畫人是譯者,是否都感受到一二,我們會否如歌手 Mclean唱的 < Vincent>那般: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y to say to Me
And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And how you try to set them free
They would not listen
They did not know how
Perhaps they will listen now"

梵谷的這篇《午睡》便是當時臨摹米勒的其中一副。米勒的《午睡》英譯為【Noon Day Rest】,梵谷的《午睡》英譯為 【Rest from work (after Millet)】。

米勒原作的《午睡》描繪的是麥田收割時節農人夫婦在午後休憩的情景。作為19世紀寫實主意最具代表性的畫家,米勒的前瞻性是把農民搬到畫的前景來凸顯主題,這在當時是非常少有的。他擅長大氣畫法,把背景霧化處理,讓遠景模糊不清,擴大空間感,凸顯前景人物的主題和特色。畫作裡米勒也擅長運用光線,透過背景透過來的天光,反而讓前景人物可以在陰影裡深刻展現。以至於你可以清楚在光影裡看見人物衣服樸質真實的污垢,感受到他們的辛勞以及一種累壞了的寧靜休息。米勒的畫作總是透露出他對勞動人民的細緻觀察,憐憫、關懷,溫柔,筆觸樸實卻總能升華出人物的角色光輝。

梵谷畫的《午睡》是米勒原作構圖 的左右反轉。梵谷畫作裡的麥草堆是大筆觸、更加直率有力的線條,一垛垛的麥草堆看起來特別蓬鬆柔軟。農民棲息的草堆有陰影籠罩,他們躺在那裡看似舒服地竊取了勞動後的寧靜和休息。婦女棲枕在手上休眠,而男人盤手在後頭頸部,帽子遮眼遮陽,他們的睡姿如此放心,仿佛與天地為一體,無掛礙故。 

梵谷的《午睡》裡的麥田可以感受到更加活潑的生命力,麥堆高低不一、稜線分明而起伏,線條流動調皮,仿佛可以覺察到風在麥田行走的方向和形狀。陽光如此灑脫脫,一點疑惑都沒有地燒亮整個麥田,一片藍白相間的天空都在昭告晴朗和明媚的一天。還有前景的麥草如浪一波一波地翻飛自己,在深褐色裡推擠著金黃色,淺黃色,如此活潑可愛。

我很喜歡《午睡》,但願當時的梵谷在聖.米瑞的病房裡,他囚困著的靈魂也有這篇麥田的風景,也有沉醉在麥田午睡的片刻寧靜裡。


*文章写于旅游奥赛博物馆30周年大展之后。
HazelpandoraArt 系列

写作者
Hazel Lau
Art Curator
Wealth Management Portfolio Mana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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